当前位置: 华山 >> 华山旅游攻略 >> 肉夹馍从2块5到9块,我也从小孩变成了大
我小时候很胖,为了少走路,经常骑着儿童自行车在骡马市(西安市中心的商业街)周围转悠。那时候骡马市人还不多,我可以站起来快速蹬车,也不担心碰到人。小男孩对于速度有一种天生的渴望,每当蹬车听到链条剧烈摩擦出现“嚓嚓”的声音,脖子上挂着的大门钥匙飞到背后,我都感到无比快乐。
现在回想起来,单单骑车就那么快乐吗?不,我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买肉夹馍,具体说是秦豫肉夹馍。胖小孩嘴馋,喜欢吃,一般来说不会挑食,但我却十分挑剔,我对于肉夹馍的态度和很多“老西安”一样:不地道,绝不吃。
当年秦豫肉夹馍的店很小,在文昌门里的一个高出地面的台阶上,想进店里,必须要爬上一大段陡峭的楼梯,在我印象里,这段楼梯跟华山的“千尺幢”坡度差不多,陌生人见到小店开在这样的“悬崖”之上,肯定扭头就走,但“恶劣”的就餐环境并没有影响“熟客”的热情。
虽然小店又高又窄,只能挤进去几个人,“老吃家”还是乐意来买,大部分人只能爬上台阶,交了钱拿了馍,再走下台阶,蹲在路边吃,等老板喊一声“谁的粉丝汤!”连忙回应“额滴!(我的)”再爬上楼梯,接过碗,继续蹲在路边完成吃饭仪式,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占住一个凳子,这个凳子不能坐,而是放碗的“桌子”。
每天饭点,都有很多人蹲在路边,或者趴在凳子上享受肉夹馍。我很不理解他们,因为我吃东西的时候,不能委屈自己迁就环境,必须要在舒适宽松,能看电视——最好是动画片的地方开饭,当然这个地方就是我家的客厅,所以我从不在店里吃,总是把肉夹馍买回来,慢慢细品。
通常情况下,我会在兜里装上5块钱,骑着儿童自行车从骡马市出发,一路上越过很多被我归类为“不好吃”的肉夹馍店,越过那些店时,心中会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哼,我才不吃你们家的肉夹馍呢!
在对速度的渴求以及腹中饥饿的双重动力催动下,我会把车速提升到慢悠悠的老年人自行车完全赶不上的程度,在东木头市3、4米宽的街道上,我总把自己幻想成自行车比赛冠军。
一想到腊汁肉浸入白吉馍,咬上去香气四溢的感觉,不自觉口中生津,我会再加快蹬车的速度。骑过不长的东木头市,向右拐上了柏树林街道,意味着马上就要到了,当看到两个红色略带灰尘的大字“秦豫”时,我跳下车,来不及上锁,就爬上楼梯,掏出5块钱给老板,急切地说:两个馍,瘦一点,带走!
我记得有一次店里人比较少,我说要两个馍带走,店主看我脸熟,笑着说:两个能吃完不?我憨厚地点点头,心想:两个而已,再来两个也能吃完。
后来柏树林街道改造,“秦豫”高于地面的店面不见了,他们搬去哪里不知道,我也没去寻找。因为我也离开了柏树林,搬去了城西,开始了中学生涯。
其后每次吃到肉夹馍,总会感觉不太地道,于是特别注意听老板的口音,只要听到不是西安口音,总会恍然大悟:怪不得不好吃呢,不是西安人,做不出西安味。然后把最后一块没有肉的白吉馍塞入嘴里后,不免寥落地暗叹一句:还是小时候的味道最好!
大学毕业后,去外地读了研究生,我虽然心里不恋家,但肠胃却难离故土。读研期间,可能由于水土不服,常常拉肚子,再加上口味不同,总是感觉吃不饱。有一次放寒假回到西安,始终等不到平常坐的公交车,只能换了一条线路坐车到柏树林,拉着箱子回家,就是这一次,让我和“秦豫”重逢了。走到东木头市,也就是我小时候骑自行车风驰电掣的地方,我看到了熟悉的“秦豫”二字,沉睡的味觉和记忆瞬间苏醒。
走进店里,看着墙上的价目表:普通8元;优质9元。我突然意识到时间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痕迹:肉夹馍从2块5涨到了9块,我也从一个孩子变成了大人。
我掏出10块钱,递给收银窗口的老妇,满怀期待地说:优质,瘦一点。
她抬起头,笑着说:优质就是纯瘦,末肥的(没有肥肉)。
我点点头,心里说:我知道。
接过还有点烫手的肉夹馍,我使劲咬了一口,希望味觉能穿越时空,连接上儿时的记忆。但很可惜,连接没有成功,直觉告诉我:味道不一样了。
到底是肉夹馍味道变了?还是吃肉夹馍的人变了?这个疑问在脑中回荡,我走在东木头市的街道上,目之所见,再不是当年慢慢悠悠的老年人自行车,而是争分夺秒的外卖骑手;曾经的蝉鸣和人语,也变成了汽车喇叭和无处不在的宣传广告。
我最终意识到,肉夹馍的味道没有变,我感觉到的隔开过去与现在的不同,其实是我、肉夹馍和这座城市成长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