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仁正哭得发昏,扒着棺材,没有看他。周小官儿扫了他一眼:你不就是个要饭的吗?
铁拐先生笑:你只看到我的表面。杨仁,你连你的师父也不认识了吗?
杨仁停住哭泣,抬起泪眼,迟疑地上上下下打量。
铁拐先生叹了口气:你不认识我,也不怪你。我就是你的师父李玄。我叫你守着我的躯体,现在你把我的躯体提前火化了,我只好另外找了一个躯壳。
杨仁仔细一听说话,果然就是李玄声气,况且说的情形又十分确切,相信真是师父到了,慌忙一骨碌跪下:师父!徒弟没看好你的身躯,真是该死!
铁拐先生把他扶了起:不是,是我错了。我还害得你送不了母亲,非常抱歉。这样,我现在用法力让你母亲起死还生,再活十二年。在这十二年中,你要多做好事、广立阴功。你看怎么样?
杨仁听说母亲可以回生,早已高兴得不行了,急忙又趴到地上,朝铁拐先生磕了无数头,把额头都磕破了,大叫:师尊大恩大德,弟子永世不忘!弟子粉骨碎身也要多做善事!
铁拐先生也不用什么药、也不念什么咒,走上前朝尸身吹了口气,喝一声:起来吧。
杨母就忽然坐了起来,口中还叫一声“闷死我了”。
杨仁高兴得上前抱住,才咽下去的眼泪鼻涕又都笑了出来。
杨母睁眼一瞧,见儿子和一个黑乞丐站在身边,又惊又喜,泪流满面地说:我的孩子,你怎么这时候才来?记得我已经到了阴间了,忽然一阵清风把我吹了回来。是你救了我吗?
杨仁连忙说:母亲,是我师父救了你!
杨母听了,从棺材里跨出来,也不用杨仁扶,身体比没病前还健朗。母子两人一起向铁拐先生道谢。
铁拐先生笑:出家人救人济世,都是份内的事。又对杨仁说:扶令堂进去休养休养。我既然做了这样的逆天之事,要靠你接下来多做好事。十二年中你不必回山,靠你的本领去外面走走,十二年后,我再来引度你。
说完,化作清风升入半天。
第27回
1.葫芦里洞天
铁拐李回到八景宫,仙人们看他变成这副怪相,一个个忍俊不禁,大家取笑了一会,弄得铁拐李更加不好意思。
一会儿,老君升座:长这样才好呢。凡人心脏你貌丑,将来你周游四大部洲、三界五狱,凡人看你这么丑形怪状,想不到其实你是大罗金仙,刚好可以考察他们向道的虔心。我再送你个葫芦,铁拐头上挂挂。
童子去后面拿出一个大葫芦。老君接在手中给铁拐李:这葫芦就是从普通葫芦藤上摘下来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是啊,经我一番炼制后,它就变成宝物了。一般葫芦里装的就是籽和实,我这葫芦装满了仙家的宝贝:你要降妖除怪,这东西能生烈火、发大水,发火时比得上火焰山,发水时抵得上东洋大海,除了上界天仙,谁也挡不住;你要拿它救苦济人,只要揭开塞头,要药有药、要钱有钱;有时没地方住了,我这葫芦还能当个临时的旅店,能住好多人。
老君说到这里,众仙不觉失笑,不太相信。
老君笑:看来你们不太服气。来,李玄,你进葫芦看看大不大。
叫李玄把葫芦放下,口子朝外,闭上两眼朝口子走三步才能开眼。
铁拐李照做了,三步后睁眼,身子已在葫芦中了,祖师和众仙都不见了。铁拐李朝前再走几步,里面更加开朗,四周仔细一望,原来是一所圆形的大房子。房屋里有柜子床铺,陈设器皿一应俱全;再进一层,又是一座更大的圆屋,人生应用之物,穿的吃的、看的玩的,无一不备。
铁拐李想:这么广大的房子配上几个工人洒扫做饭,那就更好了。念头刚冒出来,眼前就多了许多佣人打扮的人,还有两个绝美的婢女,一人捧茶一人持巾,姗姗而前,含笑叫声:主人用茶。
铁拐李不禁笑起来:我这位祖师太会玩了。我一个修道的人,哪里用得着这么舒适。瓮牖绳床、荜门圭窦,有座房子可以安身就行了。现在我成了一个黑叫化子,用不着什么衣服,至于吃食,对修道人来说更是可有可无。
一这么想,眼前的高堂大厦、珍贵器物、男女佣人全都不知去向,两层圆屋也都剥落残损,破旧不堪,只有一些简陋的家具。
铁拐李点头暗想:这样就行了。
又想:刚才祖师说葫芦里很大,几位师弟好像还不大相信,现在他们也进来就好了,眼见为实。
一边想一边往后面走。里面那一进房子比前面两进还大,最后一道大圆墙壁挡着,大概就是葫芦壁了。室中的布置也非常简朴。
铁拐李看了一会,沿原道回到中屋。没想到屋里挤满了师兄弟,一见铁拐李都过来了:刚刚我们亲眼看着你进了葫芦口,正在好奇,祖师说铁拐师弟在里面惦记你们,叫我们都进来看看。原来这小小葫芦真的藏得了几千人啊!
铁拐李心想:这时有人帮忙招待招待就好了。
这么一想,刚才见过的婢女童子川流不息地送茶送点,十分殷勤。
众仙十分羡慕,都祝贺铁拐李得到祖师这样的宝贝。文始先生也说:我跟祖师这么久了,也没份啊。
铁拐李连忙说:感谢祖师厚恩,也得亏师兄的提拔教诲和各位的帮忙啊。我李玄只有心香一瓣,谨祝诸兄福寿绵长!
众仙都笑:这话说的,我们有什么功劳!就是第一次来你这葫芦房,也没带什么贺礼,怪不好意思的。
铁拐李笑:哪里哪里!那就先寄在各位那里吧,下次补上。
众仙大笑。
铁拐先生带着他们到后面走了走,绕回来,从前面小口一齐出来。回头瞧那葫芦,可不就是数寸长、寸许圆的一个小东西嘛。
于是众仙跟着铁拐李,欢喜赞叹,颂谢不绝。
老君笑:这是小玩意儿,算不得什么大道,你们太惊奇了,见识太少、眼界太小!
众仙沉默。
2.绦子
老君叫铁拐李把葫芦系在杖头。
铁拐李:祖师,我这也没有东西系啊,要么我用腰带……
文始真人连忙拦着:像什么话!师尊,我送师弟一根绦子!
老君点头。
文始真人摘了仙冠,拔下一根寸许长的头发,两头抓着像拉面一样一抻,长达一丈,一放手又缩成原形;替铁拐李把葫芦系在杖头,发光闪烁,宛如金质又软如棉、细如丝、韧如牛筋,拔扯不断。
铁拐李连忙又不停感谢。
老君吩咐:你现在要下海跑一趟,到了紧要关头,连我和你各位师兄免不了也要去一趟。这事情说大也不大,就是魔教教主想趁机和我教为难,还是要小心些。你去泰山你徒弟那儿先等着,一两天内,元始天尊的徒弟文美真人会来请你。他会告诉你的事情原委。
3.有道真仙
铁拐李一一领命。告别众仙回到泰山无崖洞内,用法牒召来华山碧霞洞的飞飞儿、颠颠儿。
傍晚两人就到了。铁拐先生说起自己的经历,两人听得欣欣然;铁拐先生又说起现在玉儿逃走下山了,两人都生气:请师父指明地方,弟子替你去抓来治罪。
铁拐先生笑了笑:它野心不驯,本来就不能点化。还是我过分热心了。现在它逃走了,暂时还不敢为害人间,等将来有了罪过再说吧。这两天有人来找我,你们在洞口等着。
第二天中午,飞飞儿、颠颠儿守在洞口,忽然听到空中豁然一声,宛如大鸟飞过。二人吃惊上望。
一个女道士从空中下降到面前。二人高兴,举手为礼:仙姑是来找我师父的吗?
女道士赞叹:尊师真是有道真仙,原来早就知道我要来呀。贫尼法名慧通,大家都是一家人咧。
二人请入。铁拐先生和慧通相见。慧通说明了事由,铁拐先生明白了前后因果。两人这就起身,带着飞飞儿、颠颠儿,一行四众向南云行。
第28回
1.海外炼气师
中途,忽然一阵黑风从四人后面吹来。
四人回头一瞧,只见乌云里面有几个道士嘻笑着过来。
慧通暗暗对铁拐先生说:师叔,这些人一看就是魔教中人,看样子也是去淮海村的。我和师叔不妨如慢慢前进,等他们到来探探底。
铁拐先生点头,放慢云步。
后面四个道士飞了过来,都面貌凶狠、身躯高大,穿的衣服五颜六色的。铁拐先生向他们举手为礼。四人还礼,请问铁拐李仙乡法号。
铁拐先生说了,回问四人。中间披红色道袍的回答:我们都是海外炼气士,自尧舜以来得道至今,贪图清闲自在,没去天上做官。贫道名叫凌虚子。
指着右边绿袍者:通玄子。又指着后面穿紫袍、青袍的:冥冥子、空空子。
又说:我们听说淮海村文美真人门下有个田螺精修成法身,要在它的田螺壳内建道场,这是海中盛会,千古难逢啊,我们就去看看。
铁拐先生也说要去那里。八人就一起推开云路,一会儿到了淮河岸上。
铁拐先生先试试四道法力,请他们先行。凌虚子看铁拐先生长这个样子,有点轻视,傲然点点头,对另外三个道士说:那我们先走一步。
捏着避水诀,从汪洋巨波中开出一条大路,也没和铁拐先生他们打招呼,大踏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慧通、飞飞儿、颠颠儿很生气。飞飞儿:这些妖道真没礼貌。我们如此谦逊,他们怎么敢目中无人,这么傲慢。况且他们既是邪教,不是正路仙人,这次去肯定没好事,不如现在追上去,师尊用飞剑斩了他们,不更省事吗?
铁拐先生笑:你们学道多年,怎么还是这么性急,这和外教邪魔有什么分别?我这次去是奉祖师法旨主持道场,责任重大,到万不得已时,还有祖师和许多师兄辈前来救援,何必做背后杀人的卑劣勾当呢。
慧通听了连连点头。飞飞儿、颠颠儿还不怎么服气,慧通笑着替铁拐先生安慰他俩。
铁拐先生笑:你俩秉性刚强,见义勇为,真是天赐侠肠。我爱护欣赏你们,也是因为有侠义之心的人,非常容易接近大道。但过刚者易折啊,你俩要多用功,放下意气。
接着铁拐先生也不念什么咒、捏什么诀,手中铁杖一指,眼前出现一条晶莹光滑的平坦大路出,从岸边直达淮海村螺蛳壳洞府的头门。铁拐先生带头,三人随后踏上这路上。看看望不到头的一条远路,一顿饭的工夫就到达洞口了,回头望望,刚刚走过的这条路不见了。
慧通十分佩服,飞飞儿、颠颠儿高兴得拍手。铁拐先生笑:那四位道友只怕这是还在半路上呢。
慧通:是是。
自己熟门熟路,在前头引路,把师徒三人带到第二层。
田螺妈妈、张果父子都迎了出来,互相见过,这时田螺妈妈已由文美真人改名为觉先。
张果见铁拐仙骨神姿,虽然皮色丑黑,但一股清气从里往外冒,显得格外精神,十分欣羡,坐在铁拐身边,请问修持养心的大道。
铁拐先生知道他就是祖师说过的,将来和自己同事的人,也是格外敬重,把自己的所知所闻,凡是觉得可以增益他的学识的,都说了出来。
席间飞飞儿谈起云路中偶遇四个海外炼气士。
觉先说:我听说老蛟投身南海,最近拜在截教门下,自己又收了许多门徒。听说我和张果在这里,就来这里搅乱我的道场。好在我这边也有很多高人救援,就是水晶宫中龙王夫妇和太子敖广、敖顺,也都有万夫之勇。我们这么多神仙,难道还弄不过一班兽类妖精吗?
铁拐先生严肃地说:道兄,我们不好十分托大。四海五湖,哪处没有能人。我们修道不久,本领有限,不可轻看天下之士。就是我们祖师身为道教之主,上中下三界神仙领袖,也不肯说句满话呢。何况你我毫末道行。
慧通、张果听了连忙说:师叔真是金石良言啊。不是道高学广的人,不但不肯说也说不出来。我们白白赚了一场教训。
觉先有点不好意思,起身感谢教导。
铁拐先生见他们态度很好,高兴:我教旨在利世、不在自利;旨在真实、不在夸夸其谈。自古以来,从来没有说大话欺骗世间的神仙,也没有轻视同道的人。刚才我说的话,无非互相勉励,互相规劝的意思。
大家都点头:是是。
铁拐先生又说:飞飞儿、颠颠儿,我已看准了刚才那四人都是兽妖,你俩去打探一下。
飞飞儿、颠颠儿去了。
觉先替铁拐师徒预备了一间精致云房,在最后一进。慧通导引进去。铁拐先生见室中铺设非常优美,十分不安:我一个出家人,山林岩壑、古寺荒庵,哪里都是家宅,怎能住得这般舒适,太费主人的心了。
慧通笑:现在天上多少仙人,哪一位不住着极好的洞府,偏偏师叔还这般刻苦。
铁拐先生:我不过略知一点法术,怎么能和上界金仙比?道友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太惭愧了。
慧通不敢再说,辞别出房。铁拐先生独自坐着运用玄功。
飞飞儿、颠颠儿没得睡觉,奉命出去调查那四个道士去了。
铁拐先生坐到天亮,他俩还没回来,心血微微一潮:了不得了!他俩妖人抓去了。
他也不对人说,慢慢踱了几步定下一个主意,伸手向室后一指。宅子后面一层青灰色的大墙,正是那田螺壳最后一层,经铁拐李一指,突然现出一座大门。铁拐先生手携拐杖,杖挂葫芦,缓缓出了门。又听“呀”一声,大门关上、消失了。
铁拐李顺着水势走到淮海村下流,那里有一座很大的圆乎乎的房屋,两扇大门是一对蚌壳,半开半掩。
2.蚌精
原来是截教门下一只大蚌修成妖精,本领不在田螺精觉先之下,也能用顽壳作为宫室。一进门就是一片大广场,广场后排列着几百间屋宇。这次众妖听老蛟说田螺壳内要做道场,老君门下许多徒子徒孙自负都是人体修成,轻视截教,更可恨的是觉先明明是个螺精、张果是蝙蝠精,居然跟着他们讥笑截教都是畜生。众妖都很生气,来这里准备和群仙见个高低。蚌精原来住在海中,自告奋勇给大家提供住处。
凌虚子等四人到了,蚌精当东道主,蚌壳里正在开欢迎大会,所用肴酌全是附近海中的特产。
凌虚子喝酒中间谈笑:主人家今天把自己家里的生物宴请我们,真是不好意思。今天的宴席可以叫作海宴啊。
通玄子也笑:蚌师今天招待我们,用的菜肴全是东家的同族,真可算得上大义灭亲。下次来山里玩,我也要请同族献身,请大家玩味!
众妖听了大笑。座上的吼空居士、独角大师、牛魔尊人、神狮大王等,都是山中兽类虎豹牛鹰变的,与凌虚子、通玄子一象一熊,都是野兽中的狠角色。
大家正高兴,忽然小妖来报:来了两个生人在门外探头探脑!
老蛟起身喝一声:奸细!拿我的枪来!
凌虚子、通玄子把老蛟按住,笑着说:我们来了,还没做什么事情。我俩去。
二妖拿着兵器出门,众妖各拿兵器压阵。
2.摄魂瓶
凌虚子、通玄子一出门口,果然看见两人在那里窥探,仔细一看,不就是云中遇到的两个跟班吗?一个持枪、一个挥刀直攻飞飞儿、颠颠儿二人。
飞飞儿、颠颠儿吓了一跳,连忙用手中兵器架住,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这边老蛟和蚌将军都站在阵前看着,通玄子面子上下不去,说:看贫道的宝贝!
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瓶儿,瓶口朝着敌人,念一声“摩雷呼鲁彻”。
对阵飞飞儿、颠颠儿打了个寒噤,两道魂灵一齐出窍,飞入通玄瓶中,剩下两个躯壳由小妖们扛抬入门,丢在一间小屋里。
于是大家齐向二妖贺功。通玄子得意地说:今天便宜了那个跛道士了,要是他来了,我就一起收入摄魂瓶里了。
老蛟听了说:那个跛道士要小心点,他俗家姓李名玄,是老君新收的徒弟,可能有些本事。
独角大师、牛魔尊人叫: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众妖说什么都有。通玄子笑:大家先别管那个跛脚的了,我这宝瓶装人魂魄,一进去就昏昏沉沉,如睡如死,不用半个时辰就魂消魄散,连鬼都做不成!怎么今天收了这两妖,进去有一会儿了,怎么好像还在里面聊天,难道这两个妖精的魂魄与众不同,格外坚固耐用?
众妖一听都好奇。
通玄子把那瓶口塞入耳洞,吩咐大家别吵,自己静静心心地听了一会,叫:奇怪!奇怪!这两个妖精有些本领,还在里面唱山歌呢!?
第29回
1.知了精
通玄子本来是秋天林子里短命的寒蝉。知了一般生命最短,几个月就没了。单单这只知了,不知道什么因缘,活了整整两年。物性和人性一样,都是不知满足的。这知了打破短命的关锁,活了两年,就认定还能活更久,二十年、二百年、二千年、二万年乃至永生不死,但苦于没地方求仙学道,知识太浅、身份太卑,过个几年还是要死的,多活了两年又有什么用,和当年就死的知了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很伤心,天天趴在树枝上哭,也不吸风饮露了,看看就要死了。
刚好一位老仙经过树下,听到哭声,知道了它的心声,不忍心,口吐法水,喷入知了肚中。知了醒过来,看到一位笑吟吟的老仙,就在他掌中跳来跳去的,把头俯下去在掌心接连点了几下。
老仙笑着点头:难为你小小动物也有些知识,立志长生。我传你一个吸取日精、采收月华的方法,再传你几样变化的法术。以后好好用功,苦苦修持,包你由二年而廿年、百年、千万年,乃至与天地山川同年。但有了一点道学,千万不要去惹是生非。
知了连连点头,受了仙人的大法。从此以后,知了真的苦修勤炼,一百年后能够变化禽兽,翱翔天外;三百年后,能够幻化人形。它就加入了截教。
这次来淮海村打头阵,用的摄魂瓶就是他在乡间摘的小葫芦,也就拇指那么大,用他本身的精华炼成。他把葫芦嘴凑到耳朵眼一听,听到里面两人嗡嗡的说话声。一个说:不知道什么怪东西把我俩关起来了,别的倒不怕,就是太气闷!另一个说:那我们唱唱山歌解解闷。两个人高高低低就唱了几句。一个又说:我喘不上气啊,还是别唱了。另一个又说:别担心,师尊未卜先知的,见我们不回家,马上会来救我们!
通玄子听到的话学给众妖听。众妖哈哈大笑。
正开心,通玄子脸上忽然被谁打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通玄子面孔红了半边,痛得不可开交,慌忙站起来四面乱找。众妖也忙作一团,不知道这一巴掌从哪里飞来。一阵纷乱,通玄子又找不到他的宝贝摄魂瓶了,慌得目瞪口呆。去小房间一看,飞飞儿、颠颠儿的身躯也不见了!老蛟气得胡子张开、眼睛通红。
冥冥子却笑着说:大家冷静。没有别人,一定是那个跛脚的妖道隐身到这里,送了通玄道兄一记耳光,又偷了摄魂瓶和那两个躯壳。
老蛟叹:我提醒过大家了,这个跛鬼有点小本事!
吼空居士说:关键损啊,我们在这里再捱他一下耳光,可犯不上。
众妖听了都缩脖子。老蛟愤然:他能隐形,难道我就不能变化吗?明天看我也去他那什么田螺壳里闹个流水落花!
众妖都怂恿:大王有这样的法力,受一个跛脚的道士侮辱,我教太丢脸了吧!明天一定要把面子要回来!
老蛟恨恨点头。
通玄子突然放声大哭:妖道偷了我的宝瓶,被他弄坏了怎么办!?
凌虚子、空空子愤然:跛贼下三滥!他既然不仁,别怪我不义!道友放心,今晚我俩去田螺壳里,帮你把法宝拿回来!
通玄子听了破涕为笑。老蛟急忙斟上两杯酒敬二妖,祝他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二妖一饮而尽,欣然起身。
2.蚊子精和蚂蚁精
凌虚子变成蚊子,空空子化成蚂蚁,偷偷摸摸进了田螺壳洞府。到最后一层,果然见到铁拐先生端坐中间一个大蒲墩上。
凌虚子悄悄和空空子说:你瞧跛贼头上现出红光,恐怕有些道行。不如趁他不注意,用你的梅花针刺死他,省下多少手脚!
空空子点头:看我的宝贝。
两人正商量着呢,忽然听到耳边有人笑着说:原来你也有宝贝啊,拿出来给我吧。
二妖听了吓得一大跳,左右乱看,哪有什么人?
凌虚子慌了:这厮真有点本事,我怕弄不过他,回去吧!
耳中又听得刚才的声音笑:你俩要回去可以啊,把你们的什么宝贝留下来,和摄魂瓶作个伴好不好?太客气了,特意送过来。
二妖更加害怕,看铁拐先生仍旧坐在那里一动没动过。
凌虚子:道兄,我们这次来错了,这厮肯定用身外身法,附在我们身上呢!
空空子:不会吧!你是蚊子我是蚂蚁,我俩就够小的了,他怎么还能附在身上!?
二妖还在那里讨论。耳中那声音又说:两只笨虫!你俩小,难道没有更小的了吗?
二妖越发慌张:你到底变成了什么了嘛?
那声音笑:既然你们这么好奇,就告诉你们吧。我一个人化成了两只蠓虫,你俩一人一只。
二妖知道了答案,现出人形撒腿就跑。跑了几步,回头瞧瞧铁拐先生,仍旧坐在原处丝毫不不动。
二妖跑了半天,觉得已经出了田螺壳了,互相庆贺。一个说:道兄,今天真算侥幸了,没想到还能跑出来!一个有点怀疑:这里这么大的一片空地,不知道是哪里,来时没见过啊?一个说:管他呢,只要出了他妈的田螺壳就行!
正说着,耳中的声音又笑:你俩真不懂事,除了田螺壳又跑进我葫芦里,迷路了?
二妖听了真慌了:上仙,我俩给你捉弄得够够的了,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们回去吧!
耳中人说:我说了啊,留下宝贝就可以走。
二妖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地下涌出一块石碑,碑上写着一行大字:截教门下凌虚子、空空子之墓。
石碑的后面一座大坟墓,墓门一开,出来两个拿着兵器的夜叉,朝二妖招手。
二妖害怕极了,抱在一起哭。凌虚子向天哀告,把法宝招魂幡、五色石,和一柄精铁炼成的斩仙剑交给夜叉。空空子也交出了自己的梅花针和莲叶帕。
夜叉逼他们说明了用法,还要试验一遍才肯放了他们。
二妖愁眉苦脸,哭哭啼啼。半空中忽然又起个大霹雳,吓得二妖又抱在一起发抖哀求:大仙既然答应饶命,怎么又发雷火!?我们给你法宝了呀!
霹雳过后,碑墓、夜叉都消失了,地下又升起一块界石,上面刻着小字:从这里往东走,陆路通到蚌壳,要走十万五千里;向南走水路就只要三千里,但要经诛妖闸、滚妖坝、碎妖滩、堕妖桥。
二妖急了,仰天大哭,跪下磕头,磕得满头满脸淌血:上仙,你还不如叫我们死在上仙面前呢!上仙答应放过我们的,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耳中人叹了口气说:你们如此执迷不悟,不求我度化,投入正教。那也是你们没有这样的福气。也罢,你们看看到哪里了。
一阵仙风吹起,凌虚子和空空子一看,已经回到蚌壳里了,真是又惊又喜又后怕,狼狈仓皇地走进内堂。
第30回通天教主
1.海底打擂
老蛟等人都已等得十分心焦,一见二人样子不由都吃了一惊。老蛟:道友,是吃了那跛妖道的亏吗?
通玄子惦记他的摄魂瓶,一个劲儿问:两位道兄回来了,找到我的摄魂瓶了吗?!
凌虚子伸手示意:不要说了,今天我吃了从来没有过的大亏!我俩的法宝都被那个不要脸的妖道要走了,我俩差点回不来!
空空子把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大家听了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老蛟愤怒地说:万万没想到二位去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跛贼太猖狂了!等我去请教主老爷来,一定要灭了他!
大家听了很高兴:蛟兄快去!
老蛟刚要动身,外面忽然仙乐嘹亮,鹤唳长空。门口小妖禀报:三位老爷和一位夫人来了。
老蛟大喜:这是自己这边的道友来助阵了。
同众妖迎了出去。原来是截教门下第一代大弟子孙虎、牛勃、胡海山三仙和一个白氏女仙,奉教主之命前来照料。
双方见过了。孙虎问起状况,老蛟说了凌虚子等失利的情形,又说:道场原定今天就要开设,听说那头还有很多人没到,已经改期了,本月二十以内一定会开设。
牛勃听了叫:老君门下怎敢这么欺侮我教。我们既然已经到了,就等不到二十了!明天就在前面大空地上搭一座擂台,叫他们一个一个前来送死!没人来打擂台,我们就赶过去打碎那个田螺壳,道兄们觉得怎么样?
孙虎笑:那个跷脚虽然有些道行,统共也就这几年工夫,能有多大本领?现在我们来了,他必定要去另请高人入海相助。我们一面派人通知他们来打擂,一面去紧要关头守着,遇到这厮出海时,我们就把他抓来!
大家听了,一个个喜上眉梢,一致称赞妙计。蚌壳内又大开欢迎筵席,一边派小妖前去螺壳下战书。
2.救兵
这边铁拐李他们看了战书。铁拐李笑:海底打擂倒也新鲜,可惜又有不少同道之士难免遭劫,可怜可痛。
大家听了点头不语。慧通问:先生,要请几位仙师援救吗?
铁拐李:不用请,救兵已经出发在路上了。
一会儿,果然文始先生、缥渺真人、广成子、云中子和文美真人一齐到来。
铁拐和觉先及众仙一同出去,迎接入内。张果也来叩见文美真人。真人考察了他的道行,见他满面道气、一身仙骨,很是欣慰。慧通也出来叩见文美,和张果俩并坐下首。
文美、文始两真人都笑着对缥缈、火龙真人说:两位道兄法驾到了,怎么不见两位高足前来伺候啊,这里是他们夫妻的地头啊。
两真人听了笑:在路上了。
外面忽然一阵风雨声,接着又是一阵波涛声,声势汹涌。龙王夫妇急匆匆来了,先向缥缈、火龙二真人磕头。二真人忙着叫他们见过列位师叔伯师弟兄。龙王夫妻请大家去龙宫做客。
席间,铁拐李问文始先生:师兄,我那两个徒弟飞飞儿、颠颠儿被装进摄魂瓶里出不来了,我虽然把瓶子拿过来了,打不开啊。怎么办?
文始:这是什么通玄子的法宝,那个东西是一个知了,我们大师兄云鼎真人可怜它,传授了一点道法,谁知它现在反而和我们作对啊。来,瓶子拿来。
铁拐李从怀里拿出摄魂瓶给文始。文始托在手中,众仙也都过来观看。
文始念念有词,口吐金气,直奔瓶口,口门顿时裂开,两道魂灵归还原体。飞飞儿、颠颠儿糊里糊涂地从隔壁房间的床上起来,好像做了一个长梦。
文始真人忽然心中一动,对铁拐李笑着说:那头打算摆擂台呢。你是坛主,不方便离开这里。我和你文美道兄化作你们师徒的模样吧,让他们把我们抓过去,到时再里应外合。好不好?
众仙拍手称妙:好好,怎么不好,妙计啊!
文美真人化成铁拐李模样,文始真人化一为二,变做飞飞儿、颠颠儿。
3.通天教主
三身起到云中,四面一望,各处都有妖人把守。文美、文始奋勇向前,和他们假装打了一下,都被抓去了。
众妖很高兴,带着三人回蚌壳。二仙远望,见蚌壳上头隐隐笼罩紫色彩云,失惊:他们教主通天老儿到了,我们这化身法如何瞒得过他的眼睛,倒不要弄巧成拙才好!
进蚌宫,到了第二层大院子内。果然当中搭着一座擂台,台上聚着许多妖仙,雅俗不一,美丑各殊;中间端坐着一位白发白须、方鼻长耳的老道士,正是通天教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
通天教主微睁双目,朝两边几个大弟子笑了一笑:你看老子门下一班徒子孙儿竟是这么不开眼,知道我在这里还敢用什么化身法。
拿这符去贴他们脑袋上头。
大弟子孙虎、牛勃拿着符下台。文美急忙朝文始眨眨眼儿,两人两足一顿,借土遁出了蚌壳。
孙虎、牛勃想追。通天教主笑:不用着急。让他们走。
第二天,文始、文美、缥缈、火龙四真人和广成子、云中子、铁拐李师徒、慧通、张果、觉先等一行十余位仙人前去蚌壳。
这边通天教主仍像昨天一般高坐台上。
文始真人高叫:通天师叔,我教和师叔这一派虽然不是同道,但大家都是方外之士、有道之身。我们这位觉先道友前生孽重,今世为她作几天道场,超度冤魂,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却不知哪里得罪了师叔,劳驾降临,这是什么缘故啊?
通天教主不答。旁边闪出牛勃、孙虎大喝:文始、文美,你们既然知道大家都是方外修道之士,就该互相尊敬、互相亲近才是,怎么你们尽在外面诋毁我教不是人类,难道你文美收的门生就都是人类吗?须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对动物和人类一视同仁。尊卑贵贱,靠的是后天各人的修持,不是先天的出身。我教向来宽大,不与你们为难。我祖师大发慈悲,前来收录田螺精。你们回去吧。
文始、文美听了大笑:听你说的,好像因为我们不当你们人类看待你们才来这里似的。先不管我们有没有这么看待你们,就这条请你们来的老蛟,做了多少忤逆背理的事情啊!它的气数已到,数千年修炼之功就要化为乌有。你们还要替它出头,千里迢迢赶来帮它。我替各位不值啊。
孙智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