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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儿是我的一位亲戚,比我大三岁,在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水灵人,特别是那双丹凤眼,在她小的时候,村民们都说: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赛西施,超貂蝉。
人人都有故事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个作品
本文为“红樱桃故事奖”入围作品
作者:李昌斌
我的村庄
——谨以此献给正在异地为理想和生活奔波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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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
岁月给人以成熟,也赋之以沧桑。
那座位于河南信阳淮河岸边的小村庄,被岁月赋予了灵魂和记忆。灵魂在于善恶和丑陋、高尚,它的根源是欲望;而记忆有新有旧,铭刻内心的永远是伤痛,忘却的是一种含泪的笑,记忆的根源是存在。
李自成横扫中原,淮河岸边人烟凋零,于是从鄂北麻城迁徙来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是定居这座小村庄的祖先。老人说,这群人在岁月中生老病死的同时,也繁衍留下了子孙后代。李自成早已是一个符号或是一个年代的参照,他在天国享受的时候,人间依然有人在祭祀他。
这是小村庄存在的根源。
茅草泥墙,干涸篱笆;葳蕤古木,野藤缠绕;池塘飞鸟,荷叶垂柳;瘠地稀禾,野禽惊扰;锄禾流汗,佝偻身躯;腹饥知寒,岁月不知。
小村庄的人在岁月中悄然度过了数百年的清朝,改变他们的是头上的辫子被剪去了。无论如何,"留发不留头"的恐怖已经过去,他们也露出了笑脸。
小村庄没有留下文字的记载,也就失去了祖先在这段历史中轰轰烈烈或平平淡淡的生活,留下的依然是贫穷的数户人家和繁衍生息的家禽。
冲破了禁锢,小村庄的人思想也走向了两极。怀念过去的日子,憧憬未来的美好,都在狼烟四起的岁月中击碎。多年的茅草泥墙竟然经不起一把火的伺候,一夕烧成灰烬;贫瘠地上成长的禾苗也在马蹄中惨遭蹂躏,竟然死去活来,仅能延续生命;而带来更多的则是惊慌和害怕,生不如死。
和所有村庄一样,它在战争中哭泣,在战争中吞咽,在战争中妻离子散,在战争中彷徨,在战争中寻觅,同时也在战争中成长。
和所有人一样,小村庄的人也在战争中寻找自己的价值和理想。老人说,小村庄出过土匪,出过红军赤卫队,出过新四军,就是没有出过叛徒。土匪被绞死了,红军和新四军在战争初期失去了生命,他们的名字在岁月中早已被人淡忘,因为他们当时很年轻,记住面孔的人也早已深埋地下。
老人说,烈士的灵魂上了天堂,土匪的灵魂到了地狱。但是,小村庄的人一样记住了他们,因为他们都是这座村庄的人!
参天古木在一夕内填进了高炉焚烧,炼出了一些钢渣;贫瘠的土地在众多人的耕耘中却饿死了小村庄的人。家禽在躲避中越来越少,野藤被人充饥,野禽飞离了,小村庄在数年间改变了许多,但是人的思想依然在崛起,在狂想曲中高昂,在时代中阔步。
小村庄和小村庄的人没有被这段历史淹没。
老人说,可惜了树木,因为后人得不到它们高大树荫的庇护,而小村庄缺少了它们,就是缺失了一道风景。还可惜什么?老人不语。
砖墙门楼,电灯电话;密织线路,电器洋溢;机车满院,禽肥物盛。小村庄进入了现代社会。只是村口的那口供应小村庄生命的老井,因现代的取水方式而废弃,长了青苔和野草。
这是现代"候鸟"的窝。"候鸟"也是小村庄的人的代名词,因为村庄的人这些年选择了异地挣钱,不论天南海北都有他们忙碌的身影,只有到了春节,他们回来了,也只是短暂的数天,他们受不了钞票的诱惑,必须把这些钞票抓到手中才感到温暖和惬意。
异地城市喧哗,小村庄却日益冷落,没有了生机,因为剩下的老人和孩子早早安歇了,于是就有了眼泪和企盼。眼泪可以化成思念,企盼却化成了泪水,而泪水再次转化成思念。思念是岁月中唯一的存在。
我的村庄在延续,我的文字故事却是回忆的开始。
说书
"混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悬。子天丑地人寅出,避除兽患有巢贤……大小英灵尊位次,商周演义古今传。"
这是在村子夜场说书人的开场白,他说的是《封神榜》。
"陈塘关哪吒出世,昆仑山子牙下山;土行孙立功显耀,杨任下山破瘟司……"这些耳熟能详的情节在说书人口中简直是妙语升华,引领村民紧张、狂笑、热烈鼓掌。
四根细细的泛黄的竹子中间用一根细铁丝铆住,伸张自如,这便是皮鼓的架子;一个不大且光滑圆润的皮鼓一旦置放在架子上,手里随意的一根小木棒就开始在皮鼓上敲击,这就是一个走村串户的说书人的家当。
初春的夜晚,凉风习习,搬上小板凳坐在池塘边,池塘边的杨柳在夜光下显得摇摆不定,偶尔间落下的柳芽会轻轻敲击头部,伸手拂去,眼睛始终紧紧盯着十步远坐在一个高板凳上的那个戴着瓜皮帽、穿着破旧棉袄的说书人,害怕一不留神,错过了一段美妙的唱词。这是初春的听书。
炎热的夜,星星闪烁,余晖泼洒地上,很是光亮。同样是小板凳,不一样的是光着膀子,穿着用破旧长裤改成的短裤,光着脚丫;大人则摇着把把蒲扇,吸着烟袋,特别是怀抱孩子的女人们,因为蚊子的叮咬,她不敢使劲摇蒲扇,动作一轻,孩子则偶然间发出哭闹,得罪了现场人,往往男人会训斥女人,女人委屈得不吭声。同样是高板凳,同样的架子和皮鼓,说书人则是一袭长袍,戴着掉了一只腿用细绳栓在脑后的眼镜,身后是一个小童挥着蒲扇。不同的是,一揆说完,说书人会燃起自己的烟袋吸上几口,任凭周围的村民品论、争辩人物的好坏。这是夏季的夜场听书。
稻场是秋季才有的夜场,因为劳累了一天,场上堆积了大堆金黄黄的稻谷,杨杈、木锨、镰刀、石碾、簸箕、嚼草的牛和成堆的稻草,随便一坐,只是给说书人在一块空场上留下场地就行了。这时就委屈了他,因为没有高板凳,他必须站着,依然是一袭长单袍,只是把一角撩上掖在腰间。同时也委屈了女人们,因为她们从家里给男人们送来晚饭,站一会就必须回去,因为家里还有嗷嗷叫的幼子。因为没有女人们,说书人说到精彩处,照例"拳打脚踢"表演,惹得现场的人吆喝声不断。
最让人听下去的是在牛棚里的冬场,皑皑白雪覆盖着大地,同样也覆盖着十余间的宽阔牛棚,尽管牛棚是茅草搭就,但是结实。一排牛在牛槽后面卧着,饲养员在牛身边包着牛草,牛悠闲地吃着,并不干扰。牛槽不远处是一堆树根堆起的火堆,火苗很旺,茅草牛棚里很是温暖。听众是男人们和半大孩子们,说书人坐在一个轱辘车帮上开始了,说到两揆,细心的饲养员奉送上早就准备好的红薯以解饥饿。我们小孩偶尔趁着饲养员不注意,偷几颗喂牛的黄豆,被发现了会挨骂。
冬季夜长,夜场结束,说书人被留下睡在牛棚里。早晨起床到饲养员家里喝上两碗稀饭再送走,这是冬天的规矩。
一年四季,不论春夏秋冬,说书在村子总得说上十余次,秋天村子会给说书人一些粮食以示全年的报酬。
如果遇见偶然到村的说书人,村子一定多少给点报酬,外加一日三餐。
物资贫乏的年代,乡村文化养育了许多人,我们小孩子知道了"三国"、知道了"水浒",知道了历史人物在古老大地的许多演绎,还有启蒙了我们的思想,也点燃了我们向往外面的世界的欲望,更多的则是我们在那个年代不孤寂,在懵懂的年代知道了什么是知识!
后来我们从收音机听到了评书,虽然如获珍宝,但是远远没有夜场说书的惬意!
再后来我们看到了电视,丰富的节目虽然给了欢笑,但是远远没有夜场说书的豪爽!
女孩子的偶像是"小燕子",我的偶像是"李逵";男孩子的向往的是"铠甲勇士",我魂牵梦绕的是"说书人!
夜场
这个夜场是看电影和看戏。
天不黑的时候,一张宽大的银幕被几个小伙子使劲拉起栓在两边的树枝上,有些小些的树枝被绳子拉得弯下腰,却依然把银幕蹦得紧紧的,生怕它不小心飘走;遇见没有两棵对称的树木,小伙子一定会扛来一根高大的檩条,挖下坑栽下檩条,同样把银幕拉直。
银幕的前下方一定是一片平整的空场,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地方在乡村随处可见,在空场中央留下一片一平方左右的地方,就是放映机和放映员的地盘。这是乡村电影院,当年我们孩子的天堂!
吃罢晚饭,几个人一群向那个地方涌去,去晚了,占据不到好地方,因此心里似火烧眉毛般的跑着。其实到地方一样得等待,因为放映员在基层干部陪着正在喝酒吃饭。酒是大米或红薯酿制的,饭无外乎是煎饼、大米饭和手擀面条,菜是几块鸡肉亦或大肉、青菜之类的。做东的人家女人在灶房忙碌着,男人则殷勤的从灶房向堂屋端菜上桌,那高兴劲即使吃不到菜肴闻着香气也惬意,苦了东家的小孩子,望着那诱人的菜吃不到,然而又不敢先到场,因为心里还惦记着客人走后的残汤剩羹去填饱肚子。
空场很是热闹,十里八村的大人、孩子早已到场,唯有那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羞羞答答的在场子周围转圈,瞅个机会,男女站在一起搭上两句话,见别人望上一眼,两人便急忙分离,似乎毫不相干的人。有的干脆把自己织成的围脖巾捂住嘴,慢腾腾的和相中的男孩子躲入树荫下,四处看看,见到没有人注意,两只手快速搭在一起,也只是片刻工夫便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