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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文苑何勤俭散文故乡的鸠龙泉

发布时间:2017/9/14 13:30:10   点击数:

故乡的鸠龙泉

文/何勤俭

爷爷说,他爷爷的爷爷讲故乡村子东边担水沟底的鸠龙泉,用她的甘洌哺育了看花宫村的子孙后代,祖宗们为了保护鸠龙泉,用青条石把她围起来,并在她的旁边用鹅卵石围起两口池子,一口洗菜,一口洗衣服。还在鸠龙泉的旁栽植边了好多棵柏树和很多名贵花草,一年四季绿树成荫,百花盛开,水映着树,树护着泉,起雾时鸠龙泉和柏树云雾缭绕,犹如仙境一般。那树枝盘虬,默默地立在鸠龙泉旁,就像庄户老人守候着他世代耕种的田土,那么自然,那么深情。相传唐王李世民的大将尉迟敬德曾在这一带“屯垦”。当时这里是一个开满鲜花的天然峡谷花园,奇花异卉争先竞艳,成为当年达官贵戚游赏之地。故而有看花谷之称(此说乾隆《三水志》有载)。我们村看花宫的名字就是由看花谷演化而来的。

夏秋之际,天气炎热,鸠龙泉的水却是冰凉刺骨,比现在的冰冻矿泉水还要清甜爽口。早晨我起床,母亲交代:“下午放学你给老者送壶水来”。放学后,我们还不能下地干活的孩子们,提着自家的水壶到鸠龙泉灌上水,步履蹒跚地送到田地里,给正在被烈日炙烤的父母满满地倒上一大杯,父亲擦擦手上的泥,接过茶杯一灌而尽,干渴和疲劳一扫而光。“这水真香”说着就又去干活了,母亲一边喝水一边满怀怜爱地看着送水而打湿裤腿的孩子说:“回家吃点饭再去放牛,不要去鸠龙泉旁边玩水,那里不安全”。孩子们看着父母喝了自己送来的水很满意,认为自己有了孝心,也为自家的收成尽了一份力,便是欢天喜地。当然,父母的话也只是听了一半,放牛下河滚水两不误,有时穿着裤衩骑在牛背上,学着古代的将军冲锋陷阵,鸠龙泉的里流出的凉水就是最好的“武器”。几番“冲杀”,一个个冻得起鸡皮疙瘩才“休战”,那时全成了一条条“黑泥鳅”,这种“黑泥鳅”的身体又棒又结实,一年到头从来不会头痛脑热。

农忙过后,鸠龙泉旁的柏树下更加热闹了。男女老少便围到柏树下闲聊。老汉们挑着旱烟杆吧嗒吧嗒地抽着,三五成群地聊聊庄稼和收成,有时也杀杀象棋,时为个车换炮争得面红耳赤,时而为卒吃了车喊叫着要悔棋。那些不善言语的,光着膀子,靠着小柏枝,打着鼾声进入了梦乡。妇女们带着她们的手工来乘凉,有的搓着麻线,有的纳着鞋底,也有用簸箕装点豆子,趁着人多来帮她净拣。大家说着笑着,好热闹呀。也有一两个偷懒的长舌妇,一会儿歪着嘴说说这家的长,一会儿细声细气地说说那家短。这时候会有年长的老奶奶告诫,不要在鸠龙泉边讲坏话,会遭报应的,吓得那长舌妇吐吐舌头,只好埋头去帮人家拣豆子了。最高兴的要数孩子们了,时而围着大人们打闹,时而下到鸠龙泉的河里去捞鱼摸虾,天气渐渐凉下来时就会听到老奶奶再三吆喝孩子们上岸来,可是没有一个孩子会上来,他们都知道在鸠龙泉边玩水消暑,大人们只是干吓唬,不会诚心的责备。

到了冬天,鸠龙泉便又成为暖宝盆,天气愈冷,泉面的雾气就愈浓,泉里的水就愈暖和。全村人洗衣服,洗菜全靠她。在那年代,小伙子大姑娘喝了鸠龙泉水,个个长得粉嫩白皙,眼睛又黑又亮,就像两潭鸠龙泉水,特显灵气。更有甚者把鸠龙泉作为村里帅哥靓女相亲的优势,说嫁到我们村,地方好人好,有现成的热水,女人冬天洗衣洗菜都不受罪,男人喝了鸠龙泉的水长得帅气又结实……。

鸠龙泉是村人的救命恩人。据说曾有一次大旱连续三年,最后一年方圆百里已无水源,人们都已逃荒了,只有鸠龙泉的水还流出来,勉强够村里人饮用,村里几个老者们召集大家把生活用过的水收集起来,再与部分鸠龙泉水和起来育苗、浇地,最后坚持到大雨到来,庄稼收成,全村人得救了。

鸠龙泉还会惩罚坏人,是村里人的保护神。据说鸠龙泉通着龙宫,里面住着龙王,到鸠龙泉去喝水、用水时一定要虔诚、尊恭、讲卫生。也就是喝水时不能伸着脖子直接用嘴到泉里去喝,要用手捧或其它的器物舀水到泉边上来喝,喝过的水也不能再倒进泉里,否则龙王就会现身。村上流传这样的俗语:“见龙遇虎,不死就要苦”。以前有一个外乡秀才进省城赶考不懂规矩,伸脖子到泉里去喝水,就看见了龙王的胡须,结果生了一场大病,不能进城赶考,只能在我们村子里住下,每天到鸠龙泉去淘泉(把泉里的脏东西捞出来)赎罪,整整三年,身上脱了一层皮才解脱。还有一个地主老财家的媳妇,自以认为她的身份高贵,不愿把自己的衣服放在洗衣池里洗,偏要放到鸠龙泉里去洗,当她刚把衣服放到鸠龙泉里,本来只有二、三公分的冒水柱,一下窜到一丈多高,把那媳妇冲进河里,再也没见上来,水柱子也没有降下,吓得那老财主买了几口大铁锅来盖,还是没有盖住,最后只有家财散尽。整村的男女老幼一起到龙泉边拜求,水柱子才降下来,恢复如初。爷爷跟我们讲这个故事时很严肃,并且说:“有钱有势也要有德行,地主老财家没有德行,欺负村邻乡亲,所以惹龙王发怒,处置了那媳妇,惩罚了他家”。那时我什么也不懂,只觉得害怕,调皮捣蛋的我到鸠龙泉去喝水、打水都是规规矩矩,高声言语都不敢。

那时我还不懂村里流传的“看花宫的地土硬,外姓人插不住,不是人欺服人,而是水土在欺人”是什么缘故,爷爷顺顺胡须微笑着继续讲,鸠龙泉的故事多,这也与鸠龙泉有关系。从前,鸠龙泉是没有用条石围起来,泉坎是一些鹅卵石铺的,乡亲们用水很不方便。当时祖宗们刚刚聚,人烟不久,村上只有七八十几户人家,绝大部分人何姓,号称“何半街”,何氏家族人的德行好、人品好、心底善良,所以家资殷实、人丁兴旺。还有几户姓杨的,他们人少强势,其中有一个叫杨八斤,身高八尺,力大无比,三五个人近身不得,饭量惊人,一顿能吃一升米饭,号称:“杨家将”。有童谣:“唐家的才子,杨家的将,向家的壳子,何家的田”。这个杨八斤不是什么好货色,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他硬说鸠龙泉是他杨家挖的,所以还搞了一个霸王规定:每天要到鸠龙泉去用水或挑水的人要先让杨家的人先用,其他姓氏后用,如果那个外姓人家违反了这个规定,他就带着杨家子弟和那些猪朋狗友,把凡是能盛水的东西砸个稀烂,顺手牵羊拿物抢财。其他姓氏的人家大小事要急用水时受死他的气,但又敢怒不敢言,就连旺族何氏人家也只能忍气吞声向他使钱求饶。特别是他还盯上一户何家的幺妹,这户何家有好几十亩水田,是我们村乃至方圆百里田产最多的人家,人称何员外。何员外没有儿子,只育有三女,大妹二妹已出阁,只剩幺妹,准备招女婿上门为他养老送终。何幺妹年方十八九,身材高挑、长发齐腰、皮肤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水汪汪,是人见人爱的美女,何幺妹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勤劳善良、心慧手巧,所以何员外是有意让她来当家立户。杨八斤经常骚扰何幺妹,目的是想霸占何员外的田产,可何幺妹早对他这种好吃懒做的流氓恨之入骨,从不理会他。为此杨八斤很恼火,但又不能硬来,只是无计可施地癞着。何幺妹在这情窦初开的年龄,也有了他中意的小伙子,小伙子姓唐,名成。唐成十岁时,父亲早亡,只跟着母亲过日子,家中也有几亩薄田,唐成一边帮着母亲打理农事,一边师从本房的一个老先生苦读,准备一朝进城赶考,搏个功名,报答母亲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这何幺妹和唐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已情义暗合,只是苦于唐成家境贫寒,又无人为他做主,就没有去何家提亲,两个年轻人只有利用到鸠龙泉去挑水、洗菜洗衣的时间成双成对地出入,从村子到鸠龙泉的那条幽静的小路上时常听能到两人的欢声笑语。杨八斤对两人如此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总想棒打鸳鸯,从中得利。

天有不测风云,一年冬天唐成母亲染上重疾,唐成求医问药,悉心照料也无济于事,腊月初九便谢世了。可怜唐成母亲,二十几岁守寡,好不容易把唐成拉扯大,儿寸恩未报,母滴福未享,命归黄泉。村上男女老少无一不落泪,唐成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在众人的劝说下,强忍悲伤,收住泪水,行当大事之礼。本地习俗老人过世后,孝子便去请鸠龙泉水(龙泉水净身方可升天)为逝者擦洗身体方能择时更衣入棺,这个时候,唐成和几个堂叔也按惯例备下银钱礼品给杨八斤送去,杨八斤却闭门不见,唐成见杨八斤如此,知道是因为何幺妹的事怀恨在心故意刁难,眼看入殓的吉时就要过去,这可是大忌,道士先生又催得紧,唐成血气上来,提着桶就把水打来,为母亲行了洗礼。入殓刚停当,杨八斤便带着几个杨家子弟冲了进来,一边质问唐成为啥偷用泉水坏他家规矩,一边动手打砸丧堂。众乡邻见状便来劝阻,说唐成家刚行过洗礼,又是“当大事”之际,望网开一面。杨八斤就是因为何幺妹故意来找茬,哪里听得进去,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杨家子弟便打砸起来,唐成怒火中就和几个扭打起来,唐成他一介书生哪是这几个豺狼的对手,几下子就被打倒在地。唐氏族人和众村邻知道杨八斤乃地方一霸,谁来劝架就打谁,谁也不敢来沾边。几个畜生打倒唐成,把所有物件砸个稀巴烂才扬长而去。可怜唐成年纪轻轻,家就遭如此变故,在族人和邻人的帮助下草草把母亲安葬,此后便一病不起,托人请郎中来看,郎中仔细瞧过,对族人说打架时有几拳重伤内腑,又加上怒火攻心,气血淤积于胸,已无药可治。在唐母头七的那天,唐成带着满腔的愤怒闭上双眼随母亲去了。

何幺妹见唐家如此,早已伤心至极,碍于礼教又不敢表露,经常一个人到她和唐成约会的地方(鸠龙泉边的小路),一会儿傻哭一会儿傻笑地待上一天又一天,何员外和两个姐姐来劝也无济于事。杨八斤害死了唐成,以为机会来了,经常来纠缠何幺妹,何幺妹对他更加不理不睬,杨八斤气急败坏放出狠话:谁敢娶何幺妹,谁家就得归西天!一天,何幺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她告诉前来纠缠她的杨八斤愿意嫁给他,但要答应两个条件,一是在结婚当日当着村上老老少少的面发重誓破除外姓人用水的限制,以后任何人用水都不受杨姓人家管制。二是结婚当日吃下何幺妹为他做的一升糯米饭后,自己从六十里外的香炉山一口气扛上四块生长石安放在鸠龙泉边,方便全村人使用。杨八斤看着这如花似玉的何幺妹,想着何家的良田,不假思索便满口答应了何幺妹。结婚当天,“杨家将”背生长石娶媳妇的事在十里八村传开了,男女老少都赶到鸠龙泉边来看热闹。杨八斤当着众乡邻的面焚香发誓不再干涉外姓人用水,然后吃下何幺妹为他蒸的一升糯米饭,脱下新郎装,光着膀子,只挂着一段红绸子便雄赳赳气昂昂走向了香炉山。这杨八斤果然是神力,何幺妹为他早已挑选好的这四块条石,少说也有一千来斤,他肩背两块手夹两块一口气扛到了鸠龙泉边,放下条石,他直喊渴,埋下头就在鸠龙泉里猛吸了起来,那鸠龙泉水竟被他喝得水都流不出来。就在人们议论纷纷感叹杨八斤的神力,为何幺妹惋惜的时候,喝完水的杨八斤突然大叫一声,坐在条石上,双手抱着肚子,双目瞪圆,一命呜呼了。

据说现在到香炉山还能看到“杨家将”扛石头时,印在石头上的脚印;后来,何幺妹也在那条幽静的小路上坐化了。从此以后,若起大雾的时候,大清早一个人去鸠龙泉挑水,只要你不回头,埋头看水桶,就会看到如花似玉的何幺妹的影子在水里对着你笑。围着鸠龙泉的四块方条石,有一米多长,石质均匀细腻,多少年来由于打水、喝水人的踩磨,已光滑得犹如镜子一般,去喝水都能照出人影。那四块条石,历经这么多年的风吹霜打、日晒雨淋,也不见有裂痕风化,有水泼在上面倒是愈显光滑晶莹,好像有生命一样。这时,我似乎明白了如今老家看花宫村几千口人是清一色何氏家族的奥妙。也似乎明白了老家曾有菩萨庙、老爷庙、龙王庙、三神庙、文昌庙、魁星庙等寺庙的来由。

如今的中国人民大学的前身---陕北公学,于年7月在我村时利分校,到了年1月,陕北公学全部搬迁到我们村上,前后历经两年多时间,为共产党和抗日前线培养干部多人,陕北公学在我们村的岁月里,鸠龙泉不仅满足了全村人的吃水问题同时也为陕北公学的几千名师生解决了吃水问题,为我党培养新型干部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自来水逐步进村进户,去担水沟鸠龙泉担水的人越来越少,如今自来水户户通,鸠龙泉水再无人去担,鸠龙泉已经落寞,从泉底喷涌而出苍劲有力的水柱子不见了,噜咕噜的水声也消失了,只有一小股水有气无力地冒出水面,出水量大不如前。每年的六、七月份的枯水季节,鸠龙泉水流不出来,成了一潭死水的枯泉。一到雨季,鸠龙泉的水也跟着河里的水暴涨,水大时洪水会漫过她,大水带来的泥沙、垃圾会冲到泉里,大水过后,鸠龙泉已是满目苍伤,一片狼藉,装着垃圾的塑料袋、尿不湿、酒瓶子都会在泉里转悠,村上的老人会不约而同痛心疾首地感叹:“作孽啊,得罪龙王啊,龙王走了,鸠龙泉没有活气了”。

我心痛地意识到,城镇化正在加速推进,而故乡看花宫的担水沟、鸠龙泉正在逐渐衰退,它的容貌,如同祖父祖母脸上沟沟壑壑的皱纹,既印证着岁月的沧桑,又包含着跟不上时代步伐的无奈。其实担水沟、鸠龙泉始终在竭尽所能地默默坚守,她衰弱的手臂早已无力留住长大的孩子,抵不住日新月异岁月的发展变化。我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无名的哀伤和疼痛,也许是远离家乡、离别担水沟和鸠龙泉的惜别感,也许是面对正在落伍的担水沟无法抓住的惋惜感,也许是对鸠龙泉沧桑迟暮的容颜而生的痛惜感。我无力挽回,但我不嫌弃担水沟的萧条破败,粗劣杂乱。她是不会消逝的,它更会跟着时代的步伐逐渐变为城镇化的新游乐园,因为它养育的子孙们还要回来,踩着熟悉的泥土小路,抚着亲切的一砖一墙,听着树上的蝉鸣高歌,嗅着馥郁的草木香气,走着来时的路,望着住过的屋,去撒欢、野奔过的担水沟,邂逅儿时的伙伴,去祖宗坟头,诉说心底绵绵的哀思。

幸有我的弟子何成刚,因为父辈和陕北公学的渊源,他更了解担水沟的历史,他更懂得了鸠龙泉的心思,他摸透了看花宫祖宗的意愿,希望重振陕北公学昔日的辉煌,他高瞻远瞩,正投巨资,还担水沟的灵气,还鸠龙泉的神奇,圆故乡看花宫人的梦。

作者简介:何勤俭,陕西省旬邑县人,在咸阳职业技术学院档案馆工作,喜爱文学,闲暇之时,勤于笔耕,虽多瑕疵,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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