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华山 >> 华山人文历史 >> 华山丨夜爬,是怎样一种体验
在敦煌跟小黑吃胡杨焖饼时,我说要去爬华山,小黑说他单位就在华山边上,到时通知他,他接待我。
不过那一顿饭,让我有些游移不定,的门票对于想穷游的我来说,太昂贵了。我想起12年野爬穿越泰山的事,便问他,华山难道只有一个出入口吗?说这话时,真心将那句“自古华山一条路”,给抛到九霄云外了。
刚到西安那天,小黑给我发消息,问我在哪,我给他发了张西安钟鼓楼门票展示牌的图片,他说,你在西安,也不来看我。他说你来我这,我请你吃饭。或许真心,或许客套,我带着情绪调侃了一句,你出路费?我本想着,听到这种言辞,大部分人就该判定我是个坑吃坑喝的主,企图妄想他听后,就甭再搭理我。他却很痛快回道,可以啊,还带了个笑脸。那时,我还不知华阴这个地方,更不知华山就在华阴市。
在生活中,常常遇到一些假客套的人,因为无法分辨真心与虚伪,我就会搬出这道无敌的挡箭牌,避免掉许多假社交,偏偏小黑的答案让我大跌眼镜。虽然是邻市,但让我很汗颜,都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一直犹豫不决,但半个多月时间,去华山之巅看日出的念头总是蠢蠢欲动,似乎收集各地的日出景色,成为了路途上的一大喜好。
早晨起床后,去华山的姑娘正在下山的路上,发来消息说,因为下雨,华山山顶什么都看不见。当时西安也刮风下雨了一整晚,天气状况很糟,只听得楼外狂风大作,却什么也看不见,听到这消息,不免有些灰心丧气,要不就不去了,这念头一直涌上心头。然而每当想放弃时,就会跳出另外一个人来,替我做不一样的决定。
九点多,西安仍风雨大作,雨伴着风势,吹打在疾行的路人身上,订好西安至华山北的列车,我便通知小黑到站的时间点,让他顺便捎上充电宝。
快到华山北站时,车窗外高架下飞速闪过成片的金黄稻田,已经是快收割的季节,华阴的雨停了,但天仍旧阴霾着未放晴。出站走不远,便看到在广场上等着我的小黑,他身旁还站着一位姑娘,打过招呼才知道,他不放心我独自夜爬,便将一个出站后向他问路的姑娘拦了下来,好与我结伴同行。
还没等我仔细打量这个城市,三个人就坐上了开往市内的的士车,华阴这个县市看上去并不大,不多久就到了一条商业街上,小黑终于兑现了他要请吃饭的诺言,虽然是大快朵颐,但毕竟不是关中美食,让我好生遗憾。娜娜以为我们是离校之后多年未见的好友,我没反驳,只是觉得已无法与当初的同学们依旧亲切熟稔。
据说夜爬之前,很多人都会在山脚下找一个旅馆休整,我们没有直接到华山脚下,反而在市内找了家店面休息,在这样即将一整晚精神消耗的勉强睡意里,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华阴的天黑得很快,小黑在返队之前终于找了家地道的关中面食,店面并不大,可每个桌都坐着几个客人,一大碗裤带面端上来,其实只有两根又长又宽厚的面条,几片蔬菜叶点缀其间,视觉上很清淡,可是面条非常筋道,最后在不怎么饿的情况下,将它吃得一干二净。
等小黑走后,我俩直接去了华山,华山脚下的商铺灯火通明,不时有餐馆服务人员站在路旁招揽客人用餐,人来人往一点也不似夜晚。我嫌弃太累赘,只在市内超市添置了零食、雨衣、手套,而露着小腿的娜娜,在我无数次提醒后,还是决定再去添置一些衣物。
娜娜是趁休息日到邻省来爬华山的,其实一般利用小短假攀登山峰,时间上来讲绰绰有余,很多人总说没时间出门玩,我觉得很奇怪,并不一定非得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才算是出门啊。
商铺里挂着各样式的大件登山服饰、手套、雨衣、头灯,凡是登山的行头无一不备,只是大件的衣物都被过往登山行人多次使用过,有些甚至有一种经年累月的奇怪味道,而头灯与登山杖在我看来完全是鸡肋,在华山作用并不大,逛了几家商店才买到合适的,也遇到好几波晚上爬山来添置行装的。
九点,我们又走回山下的玉泉广场,广场上有一个酣然入睡的巨型雕塑,雕塑老者名叫陈抟(tuán),相传已在山下睡了千年,被人称为“睡仙”,夜晚人影幢幢,都悠闲地围坐在雕塑护栏的台阶上休憩着.
穿过广场,沿着玉泉院,远远便望见黑暗中耸立的华山牌楼,当时天已经漆黑一片,只依稀看到廊柱边以及华山字样泛着白炽光,夜晚爬山的旅客络绎不绝,经过几百米外的五龙桥时,听得桥下流水声不断,环顾四周,只见断裂的山脉黑漆漆一片,占据了整片夜空。
五龙桥往前走不远,就到了售票的地方华山门,当天正是周六,学生超级多,注意到这点是因为他们排队买的是半价票,让我羡慕了一把。与娜娜同行虽是意外,却也无意中为我解决了一大难题,出门在外我总想着,再意外的状况,救急的钱还是有的,但完全没预料到华山的门票,只收现金,虽说游客中心也有ATM机。
将近十点进了华山门,长长的斜坡根本望不到头,硬邦邦的石块盘山路一直缓缓向上,一侧树木掩映下偶有溪流声,没有人在看风景,也看不到风景,除了路灯处能依稀望见一点崖壁,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对于“女孩子最好不要一个人晚上爬”这样的话,其实丝毫不用担心,通往华山山顶只有一条路,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大家都是奔着一个目标而在前行,所以根本不必感觉害怕,也不用担忧迷路。
到达通仙观时,正好凌晨,走过无数个台阶和无尽的斜坡,却才只走了行程的一半,抬头望去,黑暗中指引大家通往山顶的灯光似乎更遥远,转弯、过桥、上坡道之后,很多人会在这个平台作短暂停留,我在人群中找了个地方坐下,边休息边等娜娜,两人一开始还一起往上爬,走着走着却拉开了距离。
附近的石壁上大多篆刻着“回心石”三个大字,攀登的人走到这里,一般都早已筋疲力尽,而继续往上,又陡又长又窄的千尺幢才算是真正的上山,游人到此常常畏险不前,在此原道返回,因而取名“回心”。当时看到这三个大字,我还以为是某个古人失恋,才雕刻上去的。
娜娜给我回消息说,她追不上我,让我先上,虽然一开始,她说一定会追上我,可越走越疲惫,不免有些担忧上不去。因为时间还很足够,便劝她先休息再慢慢往上爬。最终我们约定在东峰见。
华山第一险道——千尺幢,就在回心石上方不远,当踏上犹如一线天的陡坡时,才明白前半程那段路,一点也不算是艰难,从千尺幢往上的余阶石梯,才能真正让人体会,手脚并用爬山时的“乐趣”,以往爬山主要依靠脚力或登山杖,而千尺幢的台阶宽度不过三分之一的脚掌,在避免脚下踏空的同时,惟有手攀铁索,借助臂力将身体往上拉,一步步往上攀爬。
很多人说夜爬的一大优点,就是可以在视觉上忽视华山的惊险,不过这个时候仍然不能懈怠,身侧便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千尺悬崖,攀爬避让时还是需要谨慎的。因重心缘故,直立行走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似乎每个人都弯腰驼背地拽着一旁的铁锁链在奋力向上。
相对而言,紧连着千尺幢上方的百尺峡,倒没有那么长,百尺峡仅46米,石阶91级,不过这里势危坡陡,石壁峭立,通道狭窄,百尺峡石阶通道上方有一块巨石,也被称作“惊心石”,从石下钻过的人,常常害怕其会突然掉落,因而取此名,若你通过此石,再回望,你会发现另一块卡在石隙中的石头,被人们称作“平心石”。
只有一条路的时候,你会发现,根本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一直走,不停走,走到尽头,走到精疲力竭,走到最后,身体已惯性的做出了登山的姿势。
过千尺幢经百尺峡,就到了“老君犁沟”,这是夹在陡峭石壁之间的一条深不可测的沟状险道,石阶多阶,夜爬时看不到什么惊险,但也不敢在石阶上多作停留,略一停留,后侧比肩接踵的游人就得受到影响,大部分人都攀爬到一定位置的崖壁平台上才找个位置休息。
凌晨过后,气温似乎低了十几度,不过好在只降了温,月影仍婆娑地照在人们身上,风势不似早先那么狂热,路侧不时有人抱膝埋头休憩中,有时空中也会传来不知在哪个山头喊出的呐喊声,一路往上,有人说不爬山了,一辈子都不爬了,语气中说不出的疲累与辛酸,还有人说花钱买罪受,听到这话,我想起那年一起爬南岳时的父母亲,想看日出,没有一份好体力真不行,至于说爬华山是作孽,这话我就恐难接受了。
凌晨两点半到达北峰,娜娜还在老君犁沟下方的黑虎洞,她决定放弃北峰顶,直接去东峰看日出,于是我又独自往北走,北峰上已经有很多游客,有的兴致勃勃在拍照,有的几人围坐一圈瑟瑟发抖,即便是穿着厚重外套的游人,也无法让人感到一丝丝热量。
到云台山庄时,露台休息椅上三三两两地蜷缩着睡意朦胧的游人,有的套着单薄雨衣,手都兜在衣兜里,大都露出疲乏又困倦的神态,我也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风却不知从哪个方向吹过来,四周没有遮挡物,座椅一直冰凉刺骨,尝试入睡无数次都失败告终,总以为比起地面的石头,座椅应该要暖和几分,但始终无法忽视如坠冰窟的冰冻感。穿戴雨衣,也并不是为了防雨,而是因为实在太冷了,这时候只能无所不用其极,期望能将寒风多阻隔一些。难以想象,若是登山时下起雨来,又是怎样一番状况。
北峰顶有一处金庸题写的华山论剑,很多人也是因此慕名而来,不过华山顶上,很多地方都有这样一块石碑。
离开北峰顶往东峰去,经过“韩退之投书处”的苍龙岭,再往上就是金锁关,金锁关这样建筑的过道里一直人满为患,都抱膝靠墙坐在地上埋头苦睡,因为人多,倒成了山顶唯一暖和的地方,建筑台阶两侧挂着不计其数的红绳金锁,有的锈迹斑斑,有的崭亮如新。
等日出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
5点时分,东边已渐渐亮了起来,几缕青灰色的云飘在山峦间,云霞逐渐漫布整个天际,所有人都望着同一个方向,望着那一轮遥遥升起的金黄色变成璀璨光芒,气温不再像夜间那么冰寒,人群也开始躁动喧哗起来,东峰圈起来的铁锁链边上,围着一圈又一圈的游人,不时爆发出一阵阵地惊呼声。
在这么高、这么远的地方,看什么都漂亮极了,难怪人们拼死也要爬上来,这一刻是值得等待的,似乎昼夜登山的疲劳与怨言都被壮丽的霞光一扫而空,很快人们便意犹未尽的三三两两四散而去,循着下山路心满意足的满载而归。
天已大亮,众人下山的背影倒不显匆忙,可我却没能在人群里找到娜娜,也没能体验惊险刺激的长空栈道,西峰因天气缘故暂未开通,就连索道也仅北峰在运行,很多人急着离开,都选择在北峰乘坐索道下山。
下山远比想象中要艰难,一开始选择了地图上看似是捷径的智取华山那条道,但走了十几分钟,发觉全是台阶,又没风景,不免觉得扫兴,想着哪怕再重回三条险道,也要比这无尽的台阶强,于是又爬回北峰平台处,下山道不再是被黑暗所蒙蔽的山路,似一条匍匐千里的巨龙背脊,峪道两侧峭壁耸立,蜿蜒崎岖,庙宇山间,不由羡慕起山脚下那个陆地神仙陈抟。
迎着山风,拾阶而下,下山的路虽漫长曲折,却有种别致的乐趣,脚踩地面时只觉膝盖时不时又酸又软,但总能因山峦间的峻秀而被忽视,掩映在峪道山间的道观庙宇,像一座座隐逸不为人知的居所,途中的山间小道静谧了不止百倍,整个华山除了耸立的峭壁景色,漫长而幽深的峡谷,就似只我一个落入尘世的俗人。
途中遇到赶早的挑山工,不知他们在这陡峭的山体上,是怎样负重前行,又是怎样登顶的,游人仅仅是轻装登山,就已疲惫不堪无法忍受,而他们艰辛跋涉换来的利润却如此稀薄,这么一来,倒不觉得山顶的货物卖得有多昂贵。
登山时,只顾省气力埋头苦爬,在无数次觉得自己一个台阶也登不上,再也迈不动脚时,总会告诉自己,再多走一步,再坚持几分钟,幸好一直没有放弃,台阶也是有尽头的,而下山路上的我,望着长长的、蜿蜒曲折的坡路,在那个山道间,是想滚却不敢滚,只想变成个圆滚滚的球,就这样在弯弯曲曲的路上逛逛停停,到山门口几乎花了3个小时。
出华山时,看到一张华旅集团的工作宣传图,只觉得人类没救了
搭乘火车慢悠悠晃回西安,倒也没觉察身体有多不舒适,回到青旅恰好遇到正要离开的南风姑娘,人生就在这样一个又一个别离与重逢中,迎来未知的明天。
而我,要赶赴下一场约会,大西南的约会。
龙八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就错过…